1993年,相声大师侯宝林因病住院治疗。
阳历1月13日下午,著名学者吴晓铃先生前往医院看望,他对侯先生说:“今儿个是腊月二十一,后儿个祭灶,转眼就要过年了,我趁这个当口先给您拜个早年。”
病榻上的侯宝林先生说:“彼此拜年吧!只是我躺在床上不够恭敬,可我还有个问题向您请教,这12月为什么叫‘腊月’?是什么出处?还有京剧中的《扒腊台》,这‘扒腊’究竟为何物?”
吴先生当晚查阅了《礼记》,将有关的词条抄下来寄给侯先生的女儿侯錱,嘱她立即送到医院念给侯先生听。侯宝林先生得知此内容时,已距去世不到10天。
“蜡祭”与“腊祭”
那么,《礼记》中是怎么说的呢?
《礼记·郊特牲》中称:“天子大蜡八,伊耆氏始为蜡。蜡也者,索也,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”。
古人在一岁之末,会举行“蜡(音乍)祭”来报答诸神在过去对农业生产的庇护,同时祈求新的一年的丰收。
民以食为天,尤其是在看天吃饭的农耕社会,这个祭祀成功与否就意味着在未来一年是生存还是毁灭。
所以,“天子大蜡八”,也就是天子很重视这个祭祀。那么,什么是“蜡八”呢?
其实就是蜡祭要感谢的“八神”:
一、先啬,即农业始祖神农氏;
二、司啬,即周朝人始祖,农神后稷;
三、农,即古代监督农业生产的官员;
四、邮表畷,即农官指定农民休息的场所;
五、猫虎;
六、坊,即农田蓄水池;
七、庸,农田受水、排水池;
八、昆虫。
那么,“蜡八”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“腊八”么?腊月是因为“蜡祭”而得名的么?
其实不然。
在古代,除了“蜡祭”,还有祭祀祖先的“腊祭”,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节日:
“蜡祭”是上古年终的诸神的总祭,祭祀时“则皮弁、素服、葛带、榛杖”;而“腊祭”是周朝后期开始的年终祭祀宗族祖先、门户居室的专祭,以猎获的禽兽为祭品。
后来,到了春秋战国时代,社会急剧变革,礼仪秩序逐渐衰微,又由于“蜡祭”和“腊祭”皆在岁末举行, 逐渐被后世混为一谈。
到了汉代,蜡、腊两种祭祀古仪的融合而成的腊日节成为与正旦齐名的盛大节日,人们在腊日报百神,祭祖先、五祀(门神、户神、中霤神、灶神、道路神)。
由于古人腊日祭祀往往要持续数日,且大多时候是在岁末,因此阴历十二月就被称为“腊月”。
腊八节上位
我们今天所熟知的“腊八节”又是从何而来的呢?“腊八”和腊日祭祀是一回事么?
事实上,古人的腊日祭祀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日子:比如汉朝以冬至后的第三个戌日为腊日,而后周在十月蜡祭神农、伊耆诸神于五郊,后来隋文帝改在十二月行腊祭,至于宋朝,则以戌日为腊日。
虽然在南朝梁宗懔《荆楚岁时记》中有“十二月八日为腊日”的记载,但这也不过是一种巧合罢了。
事实上,至少在宋朝以前,“腊日”和“腊八”不同的两个节日:
宋人吴自牧《梦梁录》有记载:“自冬至后, 戌日数至第三戌便是腊日, 谓之君王腊……此月 八日,寺院谓之腊八,大刹等寺俱设五味粥, 名曰腊八粥。”
而到了元、明时期, 腊日不再进行祭祀了,佛教和传统腊日相结合而形成的腊八节逐渐取而代之。
其实唐代腊八已崭露头角, 不过还只局限于敦煌地区, 敦煌寺院有腊八日煮药食的习俗,药食应该是腊八粥的前身。
到了宋代, 佛教为了进一步发展, 在腊八那天, 各寺大兴浴佛会, 广施腊八粥 。而到了明朝的时候,腊八节已经成了官方节日。
在腊八日,朝廷会“赐百官宴”,还会赐近臣“腊八日面”;而清朝早在入关前就行“八腊之祭”,入关之后仍旧如此。
时至今日,腊八节仍受人们的重视, 而腊日却不为人所知。
腊日为什会逐渐衰落并被腊八节取而代之呢?其实,这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。
一直以来,腊日祭祀并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时间,也没有固定的仪式,这就让后来的腊日祭祀无法可循。
此外,腊日祭祀的对象也不固定,经过长时间的发展,腊日要祭祀的神已经有原来的“八神”发展到“百九十二个”。
庞杂的神明系统让人在祭祀时无所适从,再加上天帝、人帝与昆虫、猫虎等共列祭祀之位,明显与后世的礼仪不合。
最重要的是,腊日祭祀杂发展的过程中越来越“不接地气”。在秦汉时候,腊日祭祀作为一个宗教节日,有着很浓重的狂欢色彩。《孔子家语》就记载了这样一件小事:
子贡观看了民间蜡祭活动,回来对孔子汇报说:全国的人都激动得像发狂一样,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快乐。
孔子回答:人们辛勤耕作一年,好不容易才有这一天尽情的欢乐,这不是你能体会到的。
而到了唐宋时期, 腊日祭祀逐渐脱离群众,成了皇家的御用节日:“君王腊”。老百姓在腊日不能祭祖, 也不能祭社稷, 自然就不care这个节日了。
因为这些原因,腊日这样的一个历史久远的节日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:老百姓逐渐开始在腊月初八喝腊八粥、在腊月二十三祭灶君、在正月初一祭祀先祖。